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读者2015年13期《点滴》

时间:2015-07-02 来源:阅来网

精 神


  亦 舒 

  漂不漂亮、聪不聪明、能不能干,还是其次,最要紧的是精神。 
  衣服鞋袜清洁整齐,准时上班,老板一叫,立刻应声,多么讨人喜欢。 
  出来做事,最要紧的是敬业乐业的心态,才华可以慢慢培养,但态度不能怠慢。 
  老实说,功夫谁不会做,谁又敢不交足功课?上级怎么给分?还不是靠平日印象,小王天天阴阳怪气,精神萎靡,小李笑容满面,神采奕奕,你说升职之时上司偏帮哪一个。 
  并不是谁比谁更会拍马屁的问题,群策群力,齐心做一个计划,大中小齿轮都得发挥最佳效果。无论啥人,在要紧关头耍起性格来,都得把他淘汰出局。 
  所以必定要练成一副养精蓄锐、全力以赴的样子。读书也好,工作也好,反正推不掉卸不脱,不如索性做好它。 
  即使处理芝麻绿豆大的琐事,都高高兴兴、爽爽快快的,何用抱怨怀才不遇,绝不妄自菲薄。愁眉苦脸,还不是照样要走这条路。 
  各位年轻朋友共勉之。 
  (林冬冬摘自天地图书有限公司《红到几时》一书)


悲痛只因为得闲


  李碧华 

   感情生活不如意的人,如果很快以另一段感情来填补虚位,如果寄情于事业,如果移爱普及世人……总之,如果他忙碌,一定没有时间悲痛。 
  有些人悲痛只因为得闲。 
  闲来无事,把新仇旧恨一再反刍,积怨日深,除非遇上更大的悲伤,方可覆盖了较小的。 
  记得看过一则报道,法国一名21岁的电单车骑士,驾车驶经一处村落时,被汽车撞倒,肇事车辆不顾而去,这名男子太过于震惊,急截顺风车回家去。母亲来照料,脱下男子外套时,赫然发现他整段前臂不见了! 
  他的前臂断后,落在现场路边,而他懵然不知,只因忙于惊慌,忘记了痛苦。 
  我们如何辨别究竟哪一桩事更重要? 
  很容易,你的下意识会决定,当你不肯为它痛苦时,一定有更重要的事必须面对。 
  睚眦必报的人,记性那么好,他再没有其他事可做,只好花尽心力去记挂一些小眉小眼的不愉快经历了,否则多寂寞,闲来也难以打发时间。 
  在古战场,壮士心甘情愿为更值得的事(或人),两害相权取其轻而断臂,这不仅是一种决绝,也是一种气派。 
  或者,是以一个伤口去换另一个伤口。 
  (碧雪飘零摘自花城出版社《橘子不要哭》一书)

你回来了


  贾玉虎 

   “你回来了。”说这话的人是母亲。母亲偏瘫后,只会说这一句话。 
  他放学回来,母亲不问外面冷暖,只说:“你回来了。” 
  他下班回来,母亲不问工作心得,只说:“你回来了。” 
  他游玩回来,母亲不问沿途风光,只说:“你回来了。” 
  八九年了,他早就听腻了这句话,甚至开始嫌母亲烦。 
  他去外地开会的时候,母亲病危,三天三夜滴水未进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口。 
  终于,他回来了。母亲干枯的唇缝迸出几个字:“你、回、来、了。” 
  “我回来了。”他哭喊着,“娘,我回来了!”母亲却永远也回不来了。

小孩的世界你不懂

蓝色小鸡


   在玛丽阿娜6岁生日的时候,一个邻居把一只蓝色的小鸡送给了她。 
  这只小鸡不仅拥有在阳光下泛着紫光的蓝色绒毛,它尿的尿也是蓝色的,甚至叽叽的叫声也让人觉得是蓝色的。这是自然界的奇迹,估计是某支注射进鸡蛋的化学药品帮了忙。 
  玛丽阿娜给小鸡起名佩雷斯。他们是朋友。他们常常在阳台上一聊就是好几个小时,那期间,佩雷斯会走来走去地啄着面包屑。 
  小鸡没能活多久。当那短暂的蓝色生命走到尽头后,玛丽阿娜在房子里坐了下来,看样子她再也不想站起来了。她盯着一块地砖,说:“没有佩雷斯,世界很悲伤。”

儿童永生


  1岁半时,马努埃尔想知道为什么用手抓不住水。5岁时,他想知道为什么人会死: 
  “那,死是什么?” 
  “我的外婆是因为年纪大死的?那为什么比我还小的一个小孩死了?我昨天在电视里看见的。” 
  “生病的人会死?那为什么那些没病的人死了?” 
  “死人是死一会儿还是彻底死了?” 
  至少,对于最折磨自己的那个问题,马努埃尔有答案:“我的弟弟费利佩永远不会死,因为他时刻都想玩。”

脏 话


  西梅娜非常紧张,因为那天早上她就要开始学校生活了。她在家里跑来跑去,从一面镜子前到另一面镜子前。在这来来回回的一次中,她被一个提包绊了一跤,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地上。她没哭,但是很生气:“这狗屎玩意儿在这儿干吗?” 
  妈妈教育她说:“宝贝闺女,咱们不说这样的话。” 
  摔在地板上的西梅娜想知道:“妈妈,这些不该说的话,为了什么而存在呢?”

谈谈墓地,谈谈生命


《圣经》上说,你来自泥土,又必将回归泥土。所以,灵魂就选择了大地。所以,坟墓最本色的位置在泥石和草木间。或许,墓地的存在,本身即一种宗教象征。 
  那里是生者和死者晤面、交谈的地方,是一个退出时间的人最让他的热爱者和思念者牵挂的地方。那里最安静、最朴素,语言最少,唯一繁蕤的是草木,是静悄悄自个儿生长的东西。那里没有生活,只有睡眠。那么多生前素不相识的人聚在一起,却不吵闹、不冲突。不管生前是谁,做过什么,现在都是婴儿,上帝的婴儿。他们相爱、团结,守着天国的纪律……他们没有肉体,只有灵魂;没有体积,却有气息。 
  倘若缺少了墓地,人类会不会觉得孤独而凄凉?灵魂毕竟是缥缈的,而墓地提供了一块可以让生者接触到死者的地方,这在一定程度上抵御了死亡本身的寒冷和残酷。在敏感的生者眼里,墓地不是冷却、凝固、窒息的存在,它拥有体温,生者的爱可以赋予它一切。在那里,人们和曾经深爱的人再次相遇,互诉衷肠,重温旧梦,消弭思念之苦。

春涯

  清代篆刻大家邓石如刻过一方“春涯”白文闲章。印在纸上,红边白框,红底白字,篆刻的“春”字像个坐着的人怀里紧紧地搂抱着“日”,不肯松手,也不能松手,一松手就到了“涯”的那边。春是有际涯的啊。有际涯的春,格外值得珍惜。

美是心灵的愉悦

 
   我们的身体有很多感官,可以看见事物、听到声音、闻到气味、触摸到不同的物质。 
  照理说,感觉是中性的。我们特别喜欢某些东西,这与心灵活动有关。 
  大自然有黎明,有黄昏,很多人会特地在某一个季节到高山上,找个视野最好的地方等待日出。即使天气冷得不得了,也宁愿半夜不睡觉,只为了等待黎明到来的瞬间。 
  因为当黎明的曙光从山上跃出,那种朝气蓬勃的日出之美,那种心灵的愉悦,很难用笔墨形容。 
  日出很美。 
  黑格尔却说:“大自然本身,包括黎明和日出,其实并没有美丑的问题。” 
  日出之所以美,是因为我们看到黎明的时候,唤起了生命里的某种感叹。从看到日出的过程里,我们感觉到蒸蒸日上的朝气,感觉到生命的活泼,感觉到从绝望黑夜进入希望黎明的柳暗花明。 
  我们看到的不是黎明,是自己的生命。我们把自己对生命的美好渴望,投射在黎明上。


 
   年轻人充满信心,自大得很。 
  但是奇怪,他们怕这个怕那个,怕的东西和人物真多。 
  读书时怕考试,怕凶恶的老师,怕交不出作业,怕考不上好学校。 
  初闯情关,怕出现一个比自己更有钱的少爷对手,怕说明爱意被人笑。 
  怕自己不够好看,怕长满脸的青春痘,怕太瘦,怕太肥,怕太高,怕太矮,怕一生孤独没人要。 
  出来做事,怕上司,怕同事用刀子插你的背脊,怕被炒鱿鱼找不到工作。 
  买点股票,怕被套牢。买张六合彩,怕不中。步入中年之前,又怕老。 
  到了我们这把年纪,才真正天不怕地不怕了。对我们来说,一生已经赚够了,再也不能从我们身上剥削些什么。 
  真不明白失恋为什么那么恐怖。这个不行,找另外一个呀!难道天下只剩一个女(男)人? 
  样子长得不好看?哈哈哈哈,不好看又怎样,满脸皱纹又怎样?那是我们的履历书。 
  生了一个大肚腩?好呀好呀,当枕头,还不知多舒服!这个年纪,有肚腩才是正常,骨瘦如柴的,不聚财。 
  遇到有钱佬,照样你一句我一句,身份平等。你以为他有钱,死了之后就会留给你? 
  遇到高官,还是开开玩笑算了,也不会因得罪了他们而被秋后算账。 
  看医生时,说一句:“大不了死了。”一切,就那么轻松带过。 
  如果上帝出现在眼前,问问他:“你出恭的样子,是不是和平常人相同?”

岁月从此分两边

是你吗? 
  如早春的花朵,如清晨的白露,如麦田里的和风。 
  是你吗? 
  如人世间第一缕朦胧的忧愁,如青春里涂了又写的诗。 
  是你吗? 
  如深秋的浓雾,如山冈上的荒草,如暮色里的炊烟。 
  是你吗? 
  如生命里最后要忆起的往事,如一本借了忘还的书。 
  是你吧, 
  拎着旧皮箱,被远方蒙骗,岁月从此分两边。 
  是你吧, 
  拎着旧皮箱,站在北回归线,岁月和你两无言。 
  只谈朝霞无限,只看晚霞无眠。

三层海水


 小时候去海边游泳时听潜水员说,海水分三层: 
  第一层较浅,海水呈现蓝色,称为蓝海; 
  第二层稍深,海水呈现绿色,称为绿海; 
  第三层最深,海水颜色因阳光透不过呈现黑色,称为黑海。 
  虽然从来没有机会亲身体会,但长大后开始觉得有些公司其实就像大海一样,有可见和不可见的部分。 
  公司为了拓展业务而开展各种营销,表面呈现的都是阳光、积极的一面,这一层就是蓝海。 
  但在这背后为的是公司的利润及扩张,呈现的是你我看不见的业绩及利润,这一层就是绿海。 
  公司发展,需要的就是底下做事干活的员工,管理者在成本考量之下不是遇缺不补就是一人做多人事,许多员工就处在这种环境之下牺牲生活甚至失去健康,这就是阳光透不过的黑暗,这一层就是黑海。 
  在利欲熏心的现代社会,恐怕到处都有三层海水吧。

三根针

 
   记得我在平原读书的时候,母亲从一百多里外的老家来看我。下车后,她不认识去学校的路,一公里的路程竟走了一个多小时,汗水把她那件打着补丁的旧衫浸湿了。我要她擦一擦脸。毛巾从脸上过一过,雪白的毛巾便如墨染一般。一路上,她经受了多少风尘啊! 
  我带母亲去饭店,问她想吃什么。她说,来碗白米饭最好。 
  饭店快关门了,只剩下两碗冷饭。母亲说,冷饭也好。我想要两个热菜,店里人说,掌勺的师傅下班走了。母亲拎起桌上的一个瓷壶说:“这不是有酱油吗?”便将酱油淋到饭里,埋头吞咽。望着黑白相杂的一碗冷饭和吃得津津有味的母亲,我的心中酸涩掺杂,感慨万千。 
  到了宿舍,母亲坐在我们宿舍的大通铺上,让我把上衣脱下来。我上衣的领子已起破茬儿。她掀开她的大襟,里面的衣角上别着大、中、小三根针。她一针一线缝补着,花白的头发沐浴着学生宿舍昏黄的灯光。同学们回来后,纷纷围拢过来,看着母亲抽着母爱的丝。有个小个子同学,竟让泪水在窄窄的小脸上挂满。 
  我心中极热,倏然生出这么一种感觉:母亲在的地方,就是家之所在,即便这个家再残破,也温厚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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